【比指】喜欢,轻吻,快跑(上)

比安卡×女指挥官,第一人称视角

其实是数月前我入坑战双时写的第一篇文,但很快就搁置了。如今翻出来才想起有那么回事,随便发发。

第一部分全长6k3字。




我给你早在你出生前多年的一个傍晚看到的一朵黄玫瑰的记忆。

我给你关于你生命的诠释,

关于你自己的理论,

你的真实而惊人的存在。

我给你我的寂寞、我的黑暗、我心的饥渴;

我试图用困惑、危险、失败来打动你。

——《献给贝阿特丽斯•比维洛尼•韦伯斯特•德布尔里奇》



二一六七年,地表战况愈加危急,越来越多手握权势的人类撤往名为空中花园的伊甸级宇宙移民舰,这段历史在教科书上,被称为“大撤退行动”,或“阿卡狄亚行动”。仅仅在半年内就进行了共计六次的地对空撤退,所谓的人类文明与智慧结晶,统统被转移其上,随行还有大量的人类科学家与政务官。可以说这艘举世界之力打造的巨大舰艇,承载了人类最后的希望。

十六年后的春天,即二一八三年初,我以法奥斯军事指挥学校首席指挥官的身份,正式毕业,即将开始军旅生涯。

记忆中的八三年,大约是我记忆中最接近黄金时代的日子。那并非历史书上用来代指人类未开始与帕弥什病毒斗争的和平年代,而是我生命中最后的未出象牙塔,仍受羽翼遮蔽的时期。可以趁还没有取得在军中的正式编制,与同窗好友尽情庆祝毕业,一起聚在空中花园休闲B区的酒吧里开怀吃喝,痛骂哪个教授的授课水准与道德皆堪忧,感叹世事飘零,不知前途所在何处。

我从讨论中抽身出来,坐在窗边喝麦芽啤酒,手里把玩着还没考虑好要不要剪去的长发。透过锃亮反光玻璃往外望,看见行人走动,其悠闲欢乐的神情仿佛来自黄金时代时绘制的画卷。

而我闻到隔壁面包店传来牛角面包出炉的香气。

向外仰视,用特殊手段栽种的永生紫藤花沿酒馆廊檐倒垂下来,映照在玻璃上,背景是空中花园几乎要以假乱真的仿天空穹顶。光影浮动,花色明艳净朗,与空中花园建造初期种下的,是同一株花。就好像标本一样。说破了——就是假花。

我原本也以为,这样像标本般平静的日子,会无期限地持续下去。

其实按平常所接受的教育,选择这条路的人会从入学的那一刻起就知道,我们这些人念书,是为了打仗,收复地球,复现人类往日荣光。可是在真正下到地表,直面无穷无尽的感染体与帕弥什病毒浪潮前,都会觉得死亡,战争,这样的日子离自己无限遥远。

在空中花园的生活是书本,模拟作战,繁重的课业,气息香甜的黄油可颂和聚会联谊,贵族少男少女心事萌动。可以一边听着新闻播报战况,一边去买新鲜出炉的烤面包,笑着和同伴说,诶,等下要不要去听音乐会。

经历过再多次模拟指挥和不痛不痒的小任务,没有亲历地表前线,所谓伤亡也只是看似触目惊心,但难以具象化的数字而已。


我的全名是伊比利斯·费萨尔。亲人喜欢称呼我为伊莎,出生于反击时期的地表,幼年时便迁居空中花园。

这个姓氏很古远,可以追溯到比黄金时代还要久远的过去。当时世界还未开始大联合,即没有形成统一人类组织,依旧是各国家分区域独立管理。费萨尔这个姓氏来自当时的中东地区,是闪含人种的后代。不过今时今日,世界人民经历了无数轮的大融合,基本看不出什么人种地区上的区别了,通用语言也是同一套,只有姓名能加以分辨和怀念。

因为家室显赫,在大撤退行动中,我成为了空中花园的第一批正式移民。那时我还年幼,对于地表的记忆,约等于无。只记得当时家中宅院栽种许多花草,从暮春时节逐渐盛开,满室芬芳。尚来不及形成可以缅怀的回忆,便茫然地与家人一起乘坐上了开往空中花园的飞行器。

由于世界政府前期对帕弥什病毒政策的失误,不止是感染者群体在急剧扩大,随之而来的还有饥荒,旱灾,以及严重的工业放射性污染,此前高度繁荣的人类地表开始被一点点破坏。

在飞行器缓慢升空的过程中,我透过玻璃往下看,看见断崖残骸间,有几个与我一般大小的孩子,瘦骨嶙峋,穿着几乎等同于布条的衣物,在抬头凝望。

我摸着玻璃说,妈咪,为什么他们不和我们一起去天上?

母亲几乎是没有经过思考般,很快回答我,你是幸运的孩子,伊莎。

下午时分,太阳高悬,飞行器往地面投下巨大的浓重阴影,随即腾空,很快云层覆盖窗外视野。在加速过程中,我感到剧烈耳鸣,有恶心想吐的冲动,于是恹恹地蜷缩在母亲怀中。也丝毫没有意识到,自己即将与世界的另一面,人类生存了数百万年的地球分别。


当时的我还处在于象牙塔的庇护当中,也没有任何特殊慨叹,最后以一种在战乱年代,可以说是极度奢侈的富裕而安稳的方式长大,唯一的不完美处,恐怕是和亲人的日加疏远。在我意识到自己的存在不过是用来炫耀的标签,家族树上一个可以增添光彩的名字后,这一切简直令人难以忍受,渐渐无话可说。

通过身体素质检验和一系列考试,我顺理成章地进入法奥斯军校念书。其实也考虑过,比起打仗,艺术协会或许更符合我的喜好,母亲与协会会长的姑姑亦是至交,踌躇半天。

很久以前听过这样的话,一切皆是命中注定,在某个看似平凡的午后里你所穿越的马路,其实就是命运的分叉口。心底里有个声音,告诉我要去推开那扇隐藏的门,好像是恶魔耳边诱惑。远离战火,一眼就看得到头的安生生活,本该是我的首选。

那个燥热的下午,我带着一点纨绔对世界无知的幼稚傲慢,填下了法奥斯的志愿申请表。与我同届的凡妮莎说,这种可笑的理想主义不适用于战场,只会将自己拖进地狱。

现在回忆起来,不知如何评价是好,可以说万事万物都适用福祸相依的规律,如果重来,我无法坚定到可以去笃定自己会做出同样的选择。并不是因为遭遇了多少困难与肉体磨难,以及在生死边缘游走,而是更深层的心灰意冷,发现构成我生活的,是铺天盖地的谎言。但过去不能更改。说到底,霜里佩黄金,马首拥红尘,都只是个人选择而已。拥有选择看到真相的权利,已经不能再好。

入学的最后一轮面试,由老将主考。


坐在面前的考官是汉斯将军,两鬓白发,透过刻满皱纹的面容可以想象到他曾经在战场上的岁月峥嵘。总而言之,是那种德高望重,多年后会被在广场中央塑立雕像的军人。尽管已经老迈,却仍在一线活跃。

前面的问题中规中矩,我自认准备齐全,尚可以应付过去。

而最后一个问题是,你作为未来的指挥官,认为人类与构造体的关系,最后会走向何方。

我有些紧张,在衣角轻轻蹭干净手心的汗,回答,构造体应该是人类的一种,说到底,人类为了保护人类而自愿被改造为构造体,那么就应该是相当于人类士兵一般的存在,甚至付出了更多牺牲。我认为在战争结束之前,二者的关系不会出现大问题,战争结束后,安排好构造体们的往后生活,处理历史遗留问题,给予其应有的待遇云云。长篇大论。

其实不一定是有多么打心底这么认为,或者根本没有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,只因为这是相当官方的观念,久而久之就形成了如此印象——其他人私底下怎么想的,谁知道。总而言之,对当时的我而言,只要有书念就好。

汉斯考官的眼神如勾爪锐利的隼鹰,轻轻扫过我,似乎已经将我剖析透彻。

我的手上渗出冷汗,直视着他。直到对方终于收回目光,往评分册上轻描淡写地记下一笔什么。


在毕业之后,我剪掉了长发。


实话实说,我的服役年份并不长久,但在各种机缘巧合之下,经历了许多新兵难以想象的战役。原本以为自己在前半生花光了运气,才导致后面霉运频频眷顾。但仔细一想,或者真正的世界就是如此残酷而充满危机。所幸多次遇险也未致不可逆转的伤残,队员虽有被迫更换机体的时候,但并没有被逼到使用意识回传等极端手段。

而在我成熟到可以将自己称为军人之前的作战,其中最危险的一次,莫过于深入感染体据点。

当时的我尚无法彻底驾驭灰鸦这柄利刃。虽然只需要稍加提点,就可以瞄准薄弱点,轻易撕开敌人的防壁,长驱直入。但在追击着首要目标,一路深入腹地后,出现了对单支小队来说,数量堪称恐怖的感染体怪潮。始料未及。

我们被围剿了。

露西亚抱着受伤后感染浓度急剧上升的丽芙,我和里一路撕开包围圈,掩护她们拼命冲向一处可以藏身的残垣断壁。但显而易见,被发现的风险随时间流逝上升。里的脸色发冷,坚持往已经出现严重过热现象的枪支中填充弹药。露西亚的太刀已经断裂,残刃被她插在地上,用以支撑身体。

我咬咬牙,让他们帮忙将丽芙平放在地上,并下达了警戒防守的命令。

我说,接下来我要帮丽芙稳定意识海,期间对外界的感知会被无限削弱,请保护好我与丽芙。如果要撤退,我们必须四个人一起退。谁也不能留下。

你以为——这是可以随时重开的游戏吗?里瞪着我,颇为冷淡地说。不如留着你的命,去做更有意义的事。你和一般构造体的价值不一样,指挥官,我们会将你的安危放在第一位。

-……我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指挥官,抱歉。是我的决策失误导致了这一切,我会对此负责——丽芙也一定会平安,请相信我。

我一边说,一边坐在丽芙的旁边,准备开始深度链接。

那时我刚接手灰鸦不久,对成员的了解尚浮在表面,因此没有办法判断里是否正处在愤怒之中。但显然,他对一塌糊涂的现状与战友受如此重伤一事,感到相当不满。我知道他是来自黑野的精英。露西亚虽然没有出声,但在那平素冷静的面孔上,仍可以窥见一丝忧虑。

但里最终什么也没说,只是对露西亚打了个手势,随后二人拿着武器,朝不同的方向走去。

我看着他们布好警戒,一边回想在课堂上已有上千次的模拟训练,习惯使然地掐着手心,先倒数了三个数,随后深吸气,缓缓潜入了丽芙的意识海之中。


再睁开眼,无边无际意识平台中缓缓着流淌夺目耀眼的红色。

在被染红的虚拟空间里,时间和地理都失去了意义。紊乱的数据洪流疯狂冲撞着我的意识,我冷静下来,首要的是稳定住自己的心绪。随后握住子弹无限的枪支,拼命寻找并嘶吼呼喊着丽芙的名字。我从未经历过同伴阵亡一类的事,想到可能发生的未来,铺天盖地的恐惧便朝我席卷而来。

在狂奔之中,我终于抓住了她从数据流裂缝中勉强伸出的手,并用尽全力往回拖拽。

当我的大脑即将麻木,虚拟空间中感染体被消灭殆尽时,丽芙的意识海逐渐趋于稳定,在合格指标周围浮动。不管怎么样,评估风险后我成功弹出了意识海空间。看着正在重启的丽芙,稍微松了口气,差点也要躺到在地上。才发现自己的手在发抖。我并不惧怕死亡,只是想到那些必须承担的责任,便感到万事非十全十美不可,若有意外,最好能一力承担。


在我监控丽芙意识海波动指数,进行后续的稳定工作的同时,露西亚回来向我报告,说清理部队的队长刚巧附近执行任务,已发出支援申请,对方正在驰援路上。

-什么……?

我揉着太阳穴,只是胡乱点点头,根本没有理解她在说什么。

-支援正在赶来的路上,对方来自清理部队。

-呃,那真是太好了……

终于了解现状后,我猛然松了一口气,随后开始细细思考起她刚刚说的话。

清理部队的队长吗。

以前略有耳闻,可以说是让人——特别是构造体闻风丧胆的恐怖头衔。 这支特殊部队负责清理战场和追杀叛逃者之类的工作,总是给人留下冷血,无情刽子手这样的印象。虽然其存在不是什么秘密,但也只有资历较老的队伍才会与他们熟稔,正常人大抵都不想与他们沾上关系。

有则坊间秘闻,是说清理部队有一份保密的追杀名单,无论名单上的人如何权势显耀,又为空中花园做出过什么劳苦功高的事,都会被抹杀干净,无声无息,由此又引申出了许多不能在台面上猜测的阴谋论。

我感到一丝忧虑,但更多的,是何时才能突出包围的急切。

露西亚沉默不语,我知道她喜怒不常流露,而我也知道,她静静地站在我身边,是希望我能宽心,也勿要自责。我勉强对她露出微笑,摇摇头,做出“我没事”的嘴型。

笑容尚来不及收起,下一刻,我听见箭矢划破空气的声音,鸟鸣如惊雷炸响。

在露西亚“是援兵”的提醒声中,我扶墙支撑着自己站起,确认安全后便向外探去。


该如何形容这种感受。


我看到她的那眼,最先诧异的,是传闻中清理部队的队长竟然这么年轻。机体外表比我稍长,但也只有二十五岁上下。

可是下一秒与她对视时,我便被种莫名的情绪震慑。

现世纪的美貌早已不是什么稀罕事物,特别是对构造体而言,只要输入数据编码,极端美丽也可以人手一份。在空中花园生活了这么多年,我见过许多,美则美矣,但完美计算出的模板,看久了只叫人觉得空洞。

而静女其姝,大概是我能想到的,唯一适合用来形容她的词句。

那并非是定制的完美容貌。这具机体的颧骨边缘有黑色的机械外骨骼裸露,五官形成与其反差的温和。在带有平顶军帽下,可以窥见编织好的细软金发, 灼目到像是淬炼过火焰。尽管肤色苍白,沉默时的样子如终年不化的积雪,可是你能感觉到这沉默背后埋藏了巨大的隐痛与力量,好像冰下火焰。倒不是说她的美丽有多么极致,只是看上去端庄娴静,与其坚冷的气质相结合,令人侧目,念念不忘。

我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构造体。

那种极度规矩、程序化的决绝作风,与几乎没有喜怒波动的神情,好像是在刻意压抑着什么,令她看起来几乎就像是真正的类人机械,但在对视后,我很快意识到,这双金黄色瞳孔下潜藏着的,是完完全全属于自然人类的情感。简直可以称为矛盾的结合体。


比安卡优雅地挑开了拦在前面的感染体残骸,走到我面前,敬了端正的军礼,不疾不徐地开始报告。

-构造体比安卡,隶属空中花园清理部队,为您效劳。

-……你好。我是灰鸦小队的指挥官,叫我伊比利斯就行。感谢清理部队的支援。

-职责所在,阁下。

她的身后,还有几个我略微眼熟的构造体,正在踢开地上的感染体残躯,向我们走来。在简单交流后我们得知,比安卡收到了露西亚的援助申请,随后便联系了附近的清理部队成员,与一支路过的突击小队,共同前往。我一一道谢,并扶着几乎要倒下的露西亚,向他们询问附近的补给点在哪个方向。她先前一直强撑,等到援军到来,终于可以放松。

-我的队员受伤很重,需要补给和简单维护,并在安全的地方联系运输机。

-知道了,我来带路。

比安卡了然地点头,指了指我身边的露西亚。

-不介意的话,请把露西亚小姐交给我。

-我背得动……

-构造体的身体得到了最大限度的改造,正常情况下,负重并不会影响行军速度。而您的脚步已经有一些虚浮——我并不是在质疑您,但这是最优方案。

我沉默了。平心而论,我并不想将受伤的队员如此轻易地交付出去,何况对方还来自风评堪忧的清理部队。但她说的确实是事实,里还背着未完成重启的丽芙,尚无暇顾及其他。对方也对我们毫无保留的出手相助,那么——

-真的可以吗?看来又要麻烦你了。

-不必客气,阁下。


我们行走在废墟之中,一路往南去。构造体的脚程很快,也因为有好心的突击小队在前开路,撤退时也畅通无阻。尽管他们已经刻意放慢速度来照顾我,我仍感到有些吃力。

在我与构造体们的距离被逐渐拉开时,前方出现了补给点的影子。

-阁下,我们到了。


-最近是不是有点松懈训练了……

我看着构造体们七手八脚地寻找工具,开始自我维修,便靠在墙边喘着气,半真半假地抱怨道。

正在将露西亚放进简易维修仓的比安卡看向我,欲言又止,大概是分不清这是玩笑还是较真,索性放弃了搭话。而完成重启的丽芙在了解情况后,立刻开始为露西亚进行检查。里查看了此处坐标,着手联系了空中花园的运输机,预计半小时后抵达。

我面对形容狼狈的队员们,想说些什么,未组织好语言便被比安卡的声音打断思绪。

-救援已经完成,很高兴各位都平安无事。那么,我便先行告退。

-不一起回去吗?你的机体看起来也受到了一些损伤,是在救援我们的……

-不必了,灰鸦的指挥官阁下,我的伤势完全在可控制范围内,除此之外,我还有需要追查的任务……那么,祝您一路平安。

-等等——下次见面的时候,我会准备谢礼的。

看到她即将转身离去,我将在脑海中刚刚成型的话语,不加思考地脱口而出。

-不必……好吧。期待与您的再次相见。

她犹豫而困惑地看着我,最终点点头。

我目视她离去的背影,直到完全消失。随后转头,忽视队员们投来的微妙眼神,嘱咐要在运输机抵达前,做好返程的准备。


直到许久之后我才逐渐理解,这段相遇对我们彼此来说,到底意味着什么。命运在此刻改变,而我选择全盘接受。她在我的生命之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烙印,一触碰,五脏六腑便被来自地狱的焰火焚烧。我在燃烧的烈火中持续注视她,犹如被古老的魔咒蛊惑,不可抗也不可控,她金色的眼睫,军帽下垂落肩膀的发丝,以及冷硬的柔软的无言的神情,一切都在寒风与冰雪中默默消融。



tbc.


23 Nov 2021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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